AI探索价值，小冰一点都不逊那条狗

微软小冰诞生后，其实有很多出彩的表现。可惜，当它去年想发力的时候，一下被阿尔法狗抢去风头。人工智能快专职下棋了哈哈。

不过小冰最近推出了自己的诗歌集，你能体会到它对自然语言的突破。我个人认为，虽然与阿尔法狗不是一个维度，但小冰在自己领域的进展，不逊于阿尔法狗在自己领域的取得的成就。

阿尔法狗的牛逼在于强大的算法、机器深度的自我学习。看到一些分析者的观点，说它甚至还有强大的图像识别因素在里面。我不懂技术，只能理解一点。

小冰诞生时，就是个比较粗糙的语言机器人。微软为了提高传播力，甚至后来还故意让她说粗话骂人。

之后它还被微信给封杀了。你明白，小冰当初的自然语言语料来自MSN等通路，据说当年是1500万条语料。但是，当年的MSN，相比这几年的微信，对于语言的积累，肯定是小巫见大巫。微信封它，有内在的商业逻辑。

我也一直认为，腾讯的人工智能，虽然目前体现在什么绝艺等围棋项目上，其实，它的自然语言领域，才是更大的积淀。围棋更多是靠算法、计算、机器自我学习，当然有很多的技术，我也不懂，每天耗费的成本很高，投资很大。而且，马化腾说，就算绝艺改动一点点，整个学习过程都要重来。但是，自然语言的实践，我认为才是未来人工智能真正走向普及的革命。

依据我自己从事过语言研究（语音与语义）的感受，虽然粗糙之极，远不够专业，但我一直以来的直觉，就是这个领域的革命。过去几年，有些人说语音识别已经到了成熟阶段，我觉得这种观点极为可笑，语言就是思维的一部分外化，目前的语音识别都是很初级的应用。

语言的革命，未来会发生在语音层面。目前更多是音素层面的进步，借助它，我们可以确定一些发音规律、音标，涉及拼读的标准与规则，能够识别普通话与有限的方言。百度已经有不错的进展。但在我看来，识别几种方言的发言，也是相当粗浅的阶段。如果人工智能没有在音位层面诞生核心的技术，是不会有什么未来的。它至少无法驾驭不同的民族。

这个跟高级口译不是一个问题。机器听到老外说话，很快翻译出来，跟底层的语音革命不是一个问题。

所以，相比炒作不停的阿尔法狗，我反而更看重微软小冰的探索。它以中国近代、现当代诸多诗人的作品为大数据，形成了自己的学习世界。虽然语料库远不够大，但已经是非常有意识的探索了。从她“写”的一些诗看，她对语言表达的创新，对于汉语语义的探索，当然也包括词汇的偶然碰撞，非常有价值。

有一段时间，我对汉语的出路一直怀有深深的悲观。我知道自己一夜醒来绝对不可能说不出汉语词汇，说不出句子，发不出声音。但多年来，我确实意识到，汉语创新的出路越来越窄。

一是语音层面，古今演变，遵循着经济、省力原则，汉语许多发音已经失去了过往许多隐秘的社会特征。当代音韵学里，失去了古汉语里非常复杂、精致的一面。当然，我们不能强迫民众回到茹毛饮血的远古，去发出那种更多是本能的声音，那是自我贬抑，矮化人类的进化。

语音的简洁、经济、省力，为词汇、结构以及整个语言的社会性释放了活力。它们是一体的世界。

不过，汉语词汇的生成，实在已经接近停滞。每年都有人编撰一些新词词典。互联网时代，每年也有一些流行语。但是，整体来说，进入主流表达已经极为困难。

本来，方言的世界，是可以源源不断为普通话贡献新词。但是这是一个悖论。普通话世界的拓展，恰恰是以方言弱化乃至消失为代价。偌大中国的复兴与崛起，是以牺牲语言的多样性为代价的。

你可以意识不到，每一年，每一天，甚至每一刻，在中国这辽阔的土地上，有多少方言、民族语的词汇与表达永远消失。它也是文化多样性的消失。

所以，前段时间，跟几个朋友聊天，说到一个音乐人下到中国民间，去录那些民族方言，以保留语言世界。很感动，但也觉得最终意义也不会大。因为，我知道，只要不活在民众的口头上，任何录下来的语言，它只有一部分学术的生命力，而没有真正的文化滋养力。

当然，整个地球快成大村庄了，人类民族语之间的碰撞还会产生一些新的洋泾浜，会有新的语言形式与种种表达，但这个过程远不如内部姻缘更近的语言之间，更有文化的塑造力。普通民众也不会有真正的感受，虽然他们的生活确实正被语言的世界所改变。

语法的改变更难。不说了。

接着说微软小冰。它的价值，不在于做做诗，我刚才说了，它是人工智能对于汉语言的深层实践，能让我们看到，我们的语言其实隐含着伟大的力量。它不是我们日常生活里如此庸俗的一面。我说庸俗，绝对不是贬义，而是说，我们的日常生活表达，更多是有限的，非完句的时候多，整个语言的世界，我们的表达会越来越单调，尤其是普通话的世界。

记得两年前，官方媒体讨论过汉语的纯洁性。除了一些脏话之外，还批判了洋泾浜。我觉得这种批判扭曲了语言的演进。深层的矛盾不在于汉语里夹杂着多少英语或者其他外语词汇，而在于，我们辽阔大地上，语言的多样性在快速消失。我尊重普通话，但我觉得，语言的推广还有我们的教育，不能建立在方言、民族语言消失的基础上，反而应该强化方言与民族语言的生命力。

当然，这种呼吁是徒劳的。一个偌大国家，如此辽阔的土地，如此庞大的人口，遵从意识形态的管理，有利于稳定。只要稳定是一种取向，统一的秩序、追求效率一定是最强的诉求，它必定带有粗暴的特征，从而导致一切都不太可逆。

小冰虽然是机器，但它可以激活语言的实践。未来，如果机器能在日常生活中扮演更多方言、民族语言的力量，也许能够拯救正在消失的世界。虽然我觉得它最终也会是徒劳的。因为机器的世界，它对语言的实践，还是更多停留在普通话的世界。

不过，我仍对小冰在诗歌领域的探索怀有一丝兴奋。

于是，再度贴上傍晚写的一段。

“诗是本我，散文是自我，小说是超我。

写诗，表面看，是人工智能对语言的实践最简单的一面。因为语义本就模糊，一般读者没有什么统一的评判标准。

实际上不是。。很多新诗虽然不像旧体诗对词汇、节奏尤其韵律要求高，相对自由，但仍有内在的节奏感。。它对声音、色彩的识别，要比其他文体复杂。。

闻一多先生说，诗有三美，建筑美，音乐美，绘画美。建筑美侧重形式，机器肯定没问题，绘画美侧重色彩，属于修辞的世界。。音乐属于声音与节奏的世界，与内在的情感关联更紧，这个对机器的挑战很高。

当然机器写出来诗，跟阿尔法狗战胜李世石不一样，后者是有胜负。而读者欣赏诗不是这种胜负的博弈，它是一种多维的参与、填充，共同扩充意义的空间。当然读者赏析能力有差异，也有可能损耗原作的价值。。不过想到它毕竟是个机器，诗歌里的智慧，或者纯粹语言的机智，充满更多偶然。。

马拉美没活到现在，可惜。。多希望他能看到这一幕。。。他在诗歌里的语言实践已经算吓人了。

另外有些诗还有固定的格式。这个对机器来说当然不是难点。

不过，若是写出相当篇幅的小说，让大众读者而不是有更多赏析能力的人去评判，对自然语言会有更真实的体会。长篇小说需要有更广更深的时代内容，机器这方面的驾驭，要么太露骨要么太隐晦，真的难以想象它的边界了。。

好可怕。。未来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，可能就是机器了。”